4他第一次想：我为什么还存在

    另一边。闻北煜背着受伤的鲁衣唯同样在逃命。他们人更多，目标更大，遇到的诡更加危险。眼看着闻北煜就要被左边扑来诡婴一口咬碎脖子，鲁衣唯右手握拳怼进了诡婴张开的嘴里，也不管锋利的犬牙划开了娇嫩的手臂，鲜血直流，硬是伸进喉咙，然后左手撑在闻北煜的背上一推，靠反作用力从闻北煜的背上滚落下来，重重跌落在地。此时诡婴反应过来，洁白的牙齿突然变长几乎戳穿鲁衣唯的手臂。诡婴一口咬下，鲜血飞溅，同时肉眼可查的黑气包围了鲁衣唯的手臂并向上缠绕。鲁衣唯此时几乎全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眼睛里却透露出一种解脱的神情。苏泽抓住诡婴被鲁衣唯牵制住的机会，朝诡婴开了一枪。诡婴吃痛，一蹦三尺多高，朝他扑去。苏泽冷静的举高手枪，瞄准诡婴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子弹。子弹当然伤不了诡婴，但其中的动力势能让诡婴在高空迟滞了那么一瞬，被E02002用黄金容器封印。就在几人抓住机会，打出配合，完成反杀的时候，先前被闻北煜留下断后E02001主动放开了听力权限任由听诡化成雾气钻进耳朵。四周漆黑，没有一点的声音。平衡诡，并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这里面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b等级的墨诡自然等级高，但它是经过处理，否则也不会被带过来。根据“藏器”计划所得出的结论，E0234本身对诡兼容性是不比人类的。仿生人也能成为容器吗?哈，人造杀器跟人造容器，哪里来的高低之分呢。都一样的，都一样。顾锦摸索着走向作战背包，从侧边掏出手电。没有多想，直接照向记忆中E0234的方向。被光刺激到的E0234，猛地抬头直视着灯光的来源。光照进E0234的眼睛里，顾锦才发现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眼白，眼仁漆黑透着邪性。半截身子埋入土里。特殊材质纯白色连体衣已经破烂，裸露的肌肤如墨一般黑，仔细看去还泛着波光，好像是在流动。两个诡正在争夺E0234的身体主导权。那E0234怎么办？“软软。”顾锦一边唤道，一边握紧手电，小心翼翼的靠近E0234。但他不敢靠得太近。万一被鬼认为他想加入，那就完了。随着两人的目光对视，一股极强的威压压制住了顾锦，很快威压中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恶意。“软软。”顾锦感受到身上很多年都没有存在感的符文在发热，帮着抵御来自诡的恶意。这股热量温暖浑厚，将顾锦庇佑其中，像是小时候躲在爸爸宽厚的背后，令人安心。“软软。”恶意突然澎湃，压碎了手电，碎片划伤了顾锦的手和脸，血腥味在空间里弥散。通道位于地下，电源全靠电灯，没有半点自然光。人类的眼睛再怎么适应，也什么都看不见。暗骂一句“垃圾玩意”，顾锦慢慢伸出手。……此时的顾锦灰头土脸的，姿态却非常的放松，像是往日里在安全的培育舱见面一般，懒洋洋的，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敷衍，左手插在兜里，右手伸出。这是软软见惯了的模样。仿佛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软软被熟悉的情景引回神智，看见顾锦的手上沾的灰尘和血迹，看见自己身体数据各值疯狂跳动，一下上亿，一下跌至无法测量。这已经脱离了他所收录的任何一种故障，按道理，他此时就已经解体报废，而不是有意识。未知的情况让他不知所措。他第一次想：我为什么还存在如果顾锦像软软一样有夜视和红外线成像，他就会发现软软的眼睛中出现了眼白，瞳仁中不是邪性，也不是往日无机质，而是疑惑。“软软。”软软听见有一个声音说。“手”。顾锦的符文再也挡不住，直接碎裂消散在了空气当中。没办法，十几年的老物件，保质期都要过了。直面诡的恶意，一股绝望从顾锦心底深处涌出。“……今天一定会死的……”昏昏沉沉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几个人朝他走来，最前面扎着双马尾，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看起来非常眼熟。是十岁的鲁衣唯。她跑得很快，一下子抱住顾锦的腿，眼睛哭到水肿，用嘶哑的童声质问顾锦“我妈妈呢？”顾锦没有低下头看她，也没有讲话。他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看着越来越多熟悉又陌生的人，从黑雾中朝他走来。他看到了他面带笑容的爸爸，然后又看见了他表情晦涩的爸爸。他们各说各的话，声音逐渐汇集，像是海浪一般涌向顾锦。“……所有人都会死……”“……他们本可以不死……”“……都怪你……”“……都怪你……”“……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你……”“……包括我……”“……我不该活着……”“……我……应该去……死……”顾锦知道那不是属于自己的想法，却根本无法摆脱。只来得及低声道出一个“手”，意识就被拖入了黑暗里，整个人向后倒去。……听见熟悉的命令，软软下意识的就去握眼前的那只手。但是他被两只诡固定在了原处。除了自己的意识，什么都控制不了。只是犹豫这一瞬，他发现眼前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远。像是之前无数次，他不耐烦地转身就走，留他一人在长久死寂中死寂。“不，不要……”他拼尽全力握住那只手。就像惊慌失措的稚童抓住大人衣角，又像是离家许久的家犬扑向它的主人。……随着符文的碎裂消散，顾锦身上像是被撕开了一层透明的膜，突然如黑夜中的明星一样，出现在了所有诡的感应当中。等级低的诡像是本能一样往顾锦的方向移动，它们嗅到了极其新鲜的，极其具有诱惑力的食物气息。E02001朝顾锦方向看去，阴暗的眼神像是就算隔着无数的墙壁也要将顾锦吞食入腹，还是不吐骨头的那种。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E02001收了目光，朝原方向走去。本来缠绕在鲁衣唯身上的黑雾突然变淡，朝着顾锦的方向蔓延而去。G区的地面一片狼藉。一张纸上布满脚印和血迹。可是脚印和血迹却慢慢的消失，纸张越来越白净，到了崭新的程度。明明没有人在作画，崭新的白纸上却慢慢出现浓淡相间的一笔。G区深处。一个人穿着软软同款的特殊材质纯白色连体衣，被束缚带捆得结结实实。男子闭着眼，胸口没有一丝起伏，身上密密麻麻的符文闪着红光，是黑暗环境的唯一光源。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古朴的文字竟然和顾锦身上昙花一现的符文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重合！跟顾锦的符文失效的同一时间，男子身上的符文也全部黯淡了。男子睁开眼，束缚带和衣服都轻飘飘地化为尘埃，他全身赤裸，却坦然踱步前行，昔日紧闭大门主动打开，他不紧不慢的走着，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又像是在挑选食物。G区精心打造的牢笼反而成了他的国度。他也感应到了这股气息。他停住了……“是你啊……”这是来自诡的低语。“我的，儿子。”……国家特异事物总局，某监控室“何工！基地的E区的诡值突然暴增。”被称作何工的中年男人着急地走到监控屏前。“E区负责电子生物，怎么会……”“该不是异变吧！”“不要急。”何工沉稳持重的声音镇压了躁动。“这是好事。诡值暴增，会吸引其他地方的诡，也就意味其他地方相对安全。”　何工轻描淡写地给这件事定了调子。“提醒一下那边，抓住机会。”“是。”待回到办公室，何工招了招手，语气外泄出一丝焦虑“小李，把这个情况迅速上报。”“是。”秘书转身开门，传进外面的欢呼声“动了动了！”“太好了，诡真的朝那边集中了！”“有救啦！！！”门合上了，隔绝了外面欢乐的气氛。何工用力搓了搓脸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巫垚，你……”……闻北煜被推了一个踉跄，回头就看见面色苍白如纸的鲁衣唯躺在地上。手臂……如果那一条烂肉能够被叫做手的话，表皮全溃，伤口流出恶臭的黄脓。闻北煜朝鲁衣唯的方向跑去。“衣唯，你坚持住！”鲁衣唯因为失血过多，眼前阵阵发黑。听见闻北煜惊慌失措的叫声。凭着两个人的默契，她勉强提起一口气“别过来！”鲁衣唯以为自己吼出来的，但她其实只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音。S级的鬼雾，以人的生命力为食，带有极强的腐蚀性和传染性。过去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闪现，停在十几年前妈妈出门的那一刻。鲁衣唯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像是小女孩在跟妈妈撒娇抱怨，“妈妈……我好想你……”闻北煜眼看着鲁衣唯没了气息。她死了。跟他一起长大的女孩死了。